本文系“金融四十人（CF40 VOICE）”专栏文章，由中国金融四十人论坛（CF40）授权华尔街见闻独家发布。

10月18日，人民币兑美元中间价为6.7303。事实上，早在国庆节后的第一天，人民币兑美元的中间价就跌破了6.7，达到6.7008。这些天人民币中间价屡创六年新低，引起了众多市场人士的关注。

人民币汇率与人民币国际化密切相关。以往几年，人民币国际化虽有重大进展，但总体而言是一个不平衡的过程。这是因为，自2005年人民币汇改后，人民币一路单边升值，各方的升值预期强烈，因为境外机构持有人民币的意愿较强，世界各地——尤其是香港——的人民币离岸市场发展迅速，人民币离岸存款大幅增加。但是，随着2015以后尤其是“8.11汇改”后，人民币的贬值预期增强，人民币国际持有者的使用意愿下降。

中国银行国际金融研究所所长陈卫东指出，人民币金融资产国际持有使用与人民币汇率走势关系紧密，基本保持同步变化。过去人民币处于单边升值阶段且汇率波动较低，非居民持有人民币金融资产意愿强烈。2015年中期，境外机构与个人持有境内人民币金融资产以及香港离岸人民币存款均达到历史高点，规模分别为4.60万亿元（5月）与0.99万亿元（7月），较2014年初增长46.4%与11.3%。

“8.11汇改”后，随着美联储开启加息进程，人民币贬值预期不断强化，非居民开始减持人民币资产，2016年6月境外机构和个人持有境内人民币金融资产较2015年5月下降26.9%。同时，离岸人民币资金池萎缩，2016年6月末香港人民币存款规模较2015年7月下降28.4%，致使离岸人民币融资成本大幅攀升，进一步抑制了人民币海外交易与使用。从中短期来看，中美经济金融走势的阶段性分化，决定了人民币贬值预期难以完全化解。同时，随着我国金融改革与开放，人民币国际关注度与持有量增加，汇率波动幅度与调控难度都将加大。

不仅如此，来自贸易项下的人民币国际化驱动力也有所减弱。2016年1-8月，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规模为3.58万亿元，同比下降24%。自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以来，全球贸易深化程度（总出口占GDP比例）也发生逆转，保护主义势头空前高涨，贸易增长黄金期告一段落。

习近平主席近期在印度果阿出席金砖国家领导人峰会时也谈到，一些国家的经济政策内顾倾向加剧。这些都说明，低迷的贸易形势和逆反的全球化思潮成为人民币国际化的不利因素。陈卫东还认为，从中国自身来看，中资企业在国际分工中处于中低端位置，致使全球贸易人民币计价份额上升前景受限。我国企业缺乏核心技术与品牌效应，诸多高附加值价值链环节仍然依靠进口投入，议价能力较低。较低的产品差异导致较高的出口替代弹性，不利于人民币突破固有的贸易计价货币惯性。

这一切都说明，前期人民币国际化的利好因素有所减弱。

渣打银行近期的调研印证了这一结果。为了更好地了解海内外客户对人民币的看法，渣打银行近期委托Asset Benchmark Research针对人民币的使用和观点做了调查。调查完成于2016年8月，面向161家位于亚洲、欧洲和美国的公司负责财务的高管。其中42%的受访者都是雇员规模超过1000人的公司。渣打银行的两位经济学家Kelvin Lau和Carmen Ling分析了调研的结果。调查结果显示，接近半数的离岸受访者（offshore respondents）在用人民币进行贸易结算方面并不积极，离岸公司还是更为美元结算的便利所吸引。而且，由于过去一年人民币汇率波动性加大，积极主动采用人民币结算的公司数量正在下降（在岸公司43%，离岸公司29%）。

而对于人民币国际化的最大阻力，受访者们表示，排在首位的不利因素仍是中国不明的经济前景，紧随其后的因素是中国当局关于人民币政策方向的不清晰的沟通。

人民币贬值以及资本外流虽然也很重要，但仍排在前两项因素之后。超过半数的公司在受访时认为，人民币贬值预期还将继续持续。Kelvin Lau和Carmen Ling认为，2014和2015的资本外流的主要动力源是企业部门。由于人民币贬值，企业需要调整自身的资产负债，缩减国外负债，增加国外资产。这一趋势有望正常化。随着这部分的资本外流压力的宣泄，下一阶段资本外流的推动力将来自于家户部门。

45%的受访者们认为，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会提高人民币在国际贸易中的使用，将近40%的受访者认为，倡议会提高人民币作为全球投资货币的地位。但是，只有29%的受访者认为，倡议会提升人民币的融资货币功能。

陈卫东认为，短期内某种货币国际份额的相对波动会受到宏观经济金融预期、货币政策走向、社会环境稳定性、媒体舆论、市场情绪等因素影响。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全球主要货币相对地位此起彼伏，充分体现出这种预期变化的影响。如在全球支付交易份额方面，2012年以来美元份额先下滑再回升，赶超欧元；欧元份额总体呈下降态势；英镑份额双向波动；日元份额小幅上升；人民币份额快速上升后趋于下降。

鉴于这样的复杂形势，陈卫东建议，可以分步推进人民币国际货币功能的实现。具体而言，可以分开看待四种功能的实现，从计价结算货币到交易货币、投融资货币，再到储备货币。根据经贸往来、外交关系、社会稳定性、金融成熟度、政治门槛等因素，在不同区域对人民币国际化四种功能灵活掌握不同进度，有所侧重，政策设计可以依此有所区别。

同时，中国应吸取日元国际化教训，支持实体经济“走出去”，建立以我国跨国企业为核心的全球价值链，提高我国企业的定价权和结算货币选择权。另一方面，以人民币国际化服务实体经济发展。人民币国际化可以在直接投资、技术进步、贸易升级等方面与供给侧改革形成良性互动，化危为机，在国内外更广阔的市场上优化资源配置，共同推动中国经济进行结构调整和转型升级。

注：本文取材自“新时期人民币国际化：目标、挑战与发展策略”，陈卫东；

“A Steady Strategy in Unsteady Times: An Update on Renminbi Internationalization and What the Next Steps Should Be”, Kelvin Lau and Carmen L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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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来源:华尔街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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